未熟な片隅

(12)

他已經很習慣上班時就直接搭電梯到15樓，也習慣沒有熱Latte或熱茶的陪伴，更不會猛盯著監視螢幕去搜尋那個不復存在的身影了。

新年都過了一個多月。

自相葉雅紀消失後，他曾試著打電話或傳簡訊，比當初對方關心自己時的頻率還要高出許多。

可是，完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很氣，氣這膽小鬼兼超級笨蛋就這麼不男前。

不過就是被強吻了一下便嚇得躲起來不見人，自己也曾被吻整夜也沒有怎樣啊！

春日雪融，空氣更顯寒滄。

萬物復甦，卻只有他還是維持著這個要死不死的樣子，連自己都厭煩自己。

昨天才因為急性胃潰瘍復發被藤木部長送去掛急診，回程中紮紮實實地被說教了一番。

他坐在助手席，頭撇向窗外。

這個城市一如往常地喧鬧匆忙又冷漠，但其中還有沒有那個人的存在？

如果沒有，那就真的是個一點都不可愛的地方了。

『我說你真的是個一點都不可愛的部下，我講到嘴都乾了，你還是理都不理。』藤木把車停在路邊，去了趟便利商店，回來時將一袋食物放到二宮懷中。

『嘛、雖然我不是咖啡店老闆，但我送上的東西，你也勉為其難地吃一下吧？』

『關他什麼事啊？！』二宮一聽到咖啡店老闆，反應大到差點要跳起來，反而讓藤木覺得非常滑稽，他笑笑不再說話，專心駕車。

二宮煩躁地撓撓頭，糾結了老半天才為自己方才的失態跟藤木道歉，從塑膠袋裡取出一個飯糰，索然無味地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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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轉暖。

相葉雅紀依舊沒有出現。

他的咖啡廳不知從何時就交由其他人打理了。

透過鏡頭，二宮看著那個長相斯斯文文，連泡咖啡都穿襯衫打領帶活像上班族來打工的青年，心裡盤算如果去問他，會不會得到什麼情報，但始終提不起勁過去。

某日，藤木部長派二宮去和監視系統防毒程式的推銷員接洽，人家剛好在五樓會客室等，他依命前往赴約。

商討完畢後，他經過CameoCoffee時馬上被叫住，是那個襯衫好青年。

那人問他是否是二宮さん，他遲疑一下，點頭。

『我就想我不會看錯，你的樣子跟相葉君描述的完全一個樣。』聽到相葉的名字，二宮的心臟頓時漏跳了兩三拍，他極力保持鎮定，詢問對方相葉上哪去了。

『嗯…可能是美國、也可能是祕魯、再不然就是牙買加了…』

『蛤？？？』

襯衫好青年微笑著，露出他那潔白的大板牙，『相葉君有交代，如果二宮さん來買咖啡，一定要給你低咖啡因種類，而且要熱的。就算是茶也不可以把茶包放在杯子裡就交給你，否則熱水泡太久，咖啡因也會溶出很多。』

這是幹嘛？人都不見了，還搞個臨走託孤嗎？

派個不認識的人來照顧我的胃，自己卻連上哪去都不讓我知道。

如果你還關心我，又為何幾個月下來杳無音訊？

這笨蛋…

『二宮さん，不嫌棄的話，我招待你喝杯咖啡吧？否則相葉君回來，我很難跟他交代的。』

『…不用了。』二宮眨眨眼，發現自己眼角有些濕潤。『不是那個笨蛋泡的咖啡，我才不喝。』

『這樣啊…好吧！如果有任何需要，歡迎再來。』襯衫好青年向他微微欠身，微笑著目送他離去。

(終)

自那天在CameoCoffee遇到那位新店主，二宮對了解相葉的去向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只要那人最後有回來就好───雖然自己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與心情去面對他。

但，真的好想他。好想見他。好想抱他、吻他，不管他願不願意。

又是一個獨自值班的夜晚。

他已經跟新遊戲奮鬥三個小時了，遊戲開始就沒有好好練等級，越級去挑戰最終BOSS的結果，就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打趴。

自己啥時變得那麼沒耐心，玩遊戲只求迅速破關而非好好去享受遊戲本身了？

他關掉電源，揉揉痠澀的雙眼，突然他看見CameoCoffee的監視畫面裡有人影晃動。

不是工讀生妹妹，也不是襯衫好青年，如果那不是賊人，就一定是……

他迅速離開座位，衝出安控中心，明知電梯不會因為狂按就來得比較快他還是死命狂按。

進了電梯按下五樓，看著儀表板緩慢跳動。

15、14、13、12……

30公尺、27公尺、24公尺、21公尺……

他想自己一輩子沒有那麼緊張過，如果到了那裡，卻發現一個人都沒有，他絕對會徹底崩潰。

11、10、9、8……

18公尺、15公尺、12公尺、9公尺……

見到那人，要跟他說什麼？

對不起？歡迎回來？還是…你這笨蛋到底死到哪去了？

7、6、5……

6公尺、3公尺、0公尺……

那個在黑暗中，躲在櫃檯後翻箱倒櫃的纖瘦身型。

二宮和也抹去自己眼眶裡的淚，想都沒想，跑過去從後方飛撲而上。

『嗚哇！誰？！』那人被自己給壓倒在地，手上的不鏽鋼製的器皿散落四周，發出亂七八糟的嘈雜聲響。

『…你這笨蛋到底死到哪去了？』

『ニノ？是你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遇到強盜…』相葉從地上爬起，黑暗中，他看不清二宮，但他伸出手，準確地抹去對方臉上的眼淚。

『嘿嘿…我回來了。』

『你到底跑哪去啦？！快給我說清楚！』二宮揮掉相葉的手，懸著的心一旦放鬆，馬上便轉化成無比的怒氣。

『對不起喔…我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因為…因為那一晚實在嚇到我了，突然被ニノ吻上，還說喜歡我，等到我意識過來人已經跑出大樓了…又不好意思再回去。』

『我本是想跟你一起慶祝生日，你還不知道平安夜是我生日吧？順便告訴你我要去參加世界咖啡大賽，會休息一個禮拜。但那晚太震驚了什麼都忘記說，隔天一早，我就上飛機了…』

『到美國後，我先是去了大賽，當然…學藝不精馬上就被淘汰掉…哈哈~後來，我在會場遇到了一個舊識，兩人一聊起咖啡就沒完沒了，他告訴我今年有一種新品種的咖啡豆，咖啡因含量極低卻風味獨特，如果可以引進日本的話，應該會掀起風潮，於是我又跟著他跑去祕魯…』

『後來，我們在祕魯發現那款咖啡豆，味道是真的很棒，但栽種量還太少不足以量產，品質也不穩定。於是兩人又決定去藍山咖啡的故鄉，也就是牙買加…』

『在牙買加那裡我們…』

『好了，好了！』二宮阻止這個談起咖啡就說個不停的嘴，『就算你那天被嚇到，但之後到了國外也應該想辦法告訴我一下啊！沒辦法打電話，傳個E-Mail也行吧？還是你認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也無所謂？我還必須從那個襯衫男那邊才知道你沒死，會不會太扯了？！對了…那傢伙是誰啊？』

『那傢伙？呃…你說翔醬？他啊...他是我一個朋友，本業是拉保險的，因為工作時間很彈性，所以有時會來幫我顧店。我有特別交代他要好好招待你喔~~』

『我管他是誰！我不喝你以外的人泡的咖啡的！你害我三個月沒咖啡喝，要怎麼賠我？』

明明就是你先問我他是誰的，真失禮啊…相葉心裡嘀咕。

而看到二宮和也這平常冷漠到家的人如今居然氣得張牙舞爪七竅生煙，他真心認為，這傢伙有一種很難以抗拒的可愛。

於是，他伸出雙臂，將二宮和也瘦小的身體給擁入懷中。

就這樣吧…

這就是我的答覆了。

『ニノ，我會補償你的，會一直泡免錢咖啡給你喝的。』

『重點不是咖啡啦…你很笨耶…』

『嗯…我很笨沒錯，但我知道唷──我也喜歡ニノ。』

ニノ，我其實隱約記得的。關於那次喝醉的事。

那天一早我在你的床上醒來，你劈頭就抱怨大半夜的被叫去新宿、幫我付了超貴的酒錢、把我扛回家，還照顧我一整晚…

但你始終漏了一些事情沒說，對吧？

那些溫暖的吻與擁抱，也並不是我在作夢。

我一直都記得，你牽著我的手時的觸感，平安夜那晚你吻我，我才發覺那其實不是我們第一次的接吻。

對不起吶…我曾對你做了那麼差勁的事還擅自忘得一乾二淨，但…

如果最後的結果是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你就原諒我吧？

二宮和也，從今天起，請多多指教囉。

(完)